2023年12月23日星期六

猴头鼠

 

  坐在躺椅上的女孩,面对她家门口的这条小河。她手里拿着画笔。纸面上的河流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我坐在她的身边,把她和那条小河也画入纸面。而我们不知道,是否还有人把我们也画入图画,画中画就好像在一个圆圈的外围再画一个圆圈,再画一个,又一个。而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渐次展开的波纹。
  她何以总是画圆,画流线,画起伏,画她喜爱的女体,我并不清楚。至于我们被谁画进了画中,成为被描述的对象,谁是绝对的旁观者,这一切,谁说不清。
  而我现在对她的描述,也许正好是她对我的描述吧!
  她住在一处十分独特的房子里,卧室临河,客厅靠山,而餐厅,则要爬到半山腰去。请注意一下,在餐厅中央,破顶而出的一棵老树,被人打磨成了一尊纪念碑的模样(或叫纪念树)。这是她的第一所住宅。
  她的第二所住宅则,是海中的一座孤岛。死水般的植物纠缠在海雾和云朵中,散发出阵阵海腥味。她必须等海上风平浪静,驾舟辑划向这处巢穴。
  她的第三所住宅,则是飘在天上的一只硕大无朋的轻气球。而球内有球,宛如中国人盛放秘器的多重宝函。函内存放着她的第六位情人的照片。那形象十分一般。用她的话来说,“有点傻!”关于如何在海上,天空,路地间分割她的路线,她说,“这不在话下。”于是,人们开始想象她所有这些不便透露地址的寓所,及其种种细节,包括声响,颜色和气味。桌上插的几瓴羽毛,朝气蔚然,鲜红鲜绿,羽毛插到墙上,那面米黄色的砖墙温情动人。一块窗帘随风摆动,扑倒了桌上的什物。那里的空气也在不安地舞动着。我曾经好奇地问她:“你如何安排你的居住日程?”她说,“这很容易!”
  她是按照浓缩的当代宇宙历做此安排的:9月14号地球诞生;12 月31日下午10时人类诞生;人类相应于己于150亿年的宇宙史,浓缩 为十秒钟。所以,9月14号变得异常重要。那天,她还在海外。而10 月14号,她就途经陆路回国,回到她的所谓一号住宅。所有戴有9月 14号标记的朋友,都在她寓所的门外迎接她远途归来。当她身著彼德 堡的长披肩楚楚动人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她的所有一般和不一 般的友人们,都已翘首以待。而她,终于沿着一条修饰一新的小马路 款款走来。她的轻身轻影一直像飘人群。开始有人喊她的名字。在此 瞬间,我们城市的大地上腾起一股黄尘,阻隔在她和我们之间。尘硝 过后,宛如云开雾散。人们再也找不到她。她的身影随风而去。她只 是把人们对她的倩影留在心里。她的确回来了,从我们的身边一晃而 过。她是回来修理她的几幢房子的吧!我想。
  她的三所房子之间的通讯网络是她存在的关键。每当她立杆牵线,向屋后的小园射出一股电流,游动在静止状态中的鱼和鸟,都突然众 声喧哗起来。当他们企望截住电流,从而把握住各种脉冲信号的时候,那人间最美好的音乐,就在旋律中消失于节拍的衰亡。
  “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她明晃晃的笑着,把另一方堵在暗影当中。这情形让人觉得有趣。尤其是我的那位对贝多芬的音乐有着特殊爱好的朋友。他,通过我告诉她,何以电话线常常在最关键的部位断裂。是因为她所遭遇的,我们男人向她发起的,一种莫名其妙的风暴。
  在她征服了电流而后,又安排好她的再一个行动计划。这以后,她小心地,几乎是满怀一种我们很少见到的宗教感,悻悻上路。可笑的是,在她离开以前,她在手心里托起的那只鹦鹉,照例和她说了一句“再见!”
  它,是她的人身闹剧中的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今天,是配戴10月31日标记的她的情人们,或许与她相逢之日。 在大海边上,在极远方,几面星晨下世般的船与帆,点缀着海平线。人们在她铺开的海滩上站立在水中。人们希望她像海神波塞东一样如期而至。恩赐他们一个独有的下午。而她现在所想到的,却是在男人的心里弄潮戏浪,从他们的怀中,把他们关于海与海伦的神话彻底粉碎,再抛回大海。
  黄昏,一个奇特的景致居然感动了她。海升起来,变得很大,很圆。太阳从太阳中,一块块地分裂。血,围在海的周围。帆,一条条地沉没下去。而鲸鱼的尾翼,从海水里竖立起来。他的嘴巴里竟然发出诗歌般的吟咏。是的,她现在完全忘掉了那个呆头呆脑的编号男人全神灌注地放眼大海。她看见波峰上有一只嗜血的蜻蜓,在无血的水面上舞蹈。她的眼睛湿润了,她的泪水滴落在大海里。
  “你怎样安排时间?”我问。
  她答,“按照卵巢的运动节奏。”
  我大笑。
  笑声被大海的一个无情的浪头吞噬。
  有一件事让我发现了她的隐痛。
  那是一个星期六。她没有约会。我忽然在街上看见她。她神色安定地出入了两个商店;一个商店是出售人工滑翔翼的;另一个,则出售人工鱼尾。买完这两样东西,她悄然离去。头顶上,一轮黄色的亮正在向她微笑。我卑鄙的跟在她的身后一觅芳踪。购物后,她会选择去哪一号寓所?这是我极为关心的;是9月14号,还是10月31号?或者,她会改编期号,比如说,她选择了情人节。可是,较为令人悲哀的事情发生了。
  她沿着城市的圆形街道奔走却找不到家。(这是我们在通常的意义上所说的家。)
  沿街的窗户和橱窗相衔排开。挂着灯盏的树梢对她来里说竟是一片黑暗。她在灯火前面颤动,如一只飞蛾。她离圆心很近,离旋涡很近,以至她说,“我在逼近旋涡。”
  我说,“你怕吗?”
  她说,“应该说是她怕。”她,是她行为上的伴侣。
  “她是你的工具?”我问。
  “是工具也是目的。”
  “你们干活吗?”
  “……”她神秘地笑了。这笑厣直捣我的心。我想告诉她,过于开放就会变成封闭。而她说,“我用钥匙开没有锁的门。”
  “你可以转动。”
  “不,是她转动。”她说的本无所谓。在一张无所谓的面孔后面,隐藏着一种内心的活力;尤其是她从异族带回来的那一种活力,一如她胸前所配戴的那克水晶项链。我们相识的隐隐的悲哀揉进她的胸前,也揉进了那克水晶石。我甚至觉得,我们走过的这座小城市的街道,所有的光亮都会因为我们的隐隐发亮的悲哀,而变得亮丽而怪异。我们走过城里那个著名的,却已败落的音乐厅旁。那个同样败落的,我们的小提琴手,正在那里拉琴。他严格恪守时间,当钟盘随旋律绽开子夜之花,他就会默默地等待她的到来。此刻,我们仍然走过他的窗口,她们两人对影成三。我在她的身后,永恒地等待着。我知道,我的出现与否对事情本无任何妨碍。但是,我还是躲得远远的。那个高大的男人,把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好像被这双大手慢慢的在抚慰中溶化。只是她那张奇特的脸和那双同样奇特的眼睛,还保留在月色之下。初冬的雾气托来冷冷的轻风,环绕在她的周遭。她当然是十分忘情的。我很纳闷,我竟然会从她们的热血中摆脱出来,复归我的本位。这是不可思议的。
  此刻,巴赫的小提琴声渐离渐远,直到我对他已听而不闻。我同样不解,我何以从巴赫的怪圈里跋身出来。
  “要问他吗!”她说“一个高大的影子。”我答。
  “一个高大的影子?”她也说。随后仰天大笑起来。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下来。在我们像云一样漆黑的耳语中,不知是从她的身上,还是从远处,又会传来巴赫时断时续的乐声。那手破碎的曲子,犹如一个追求她的少年人,向着她挥动着什么;而她,也回敬于他一块看不见的云。或者一团看不见的雾。她身上的秀发肌肤和她的绸衫,也随晚雾飘飘向他。这个两个主题的变奏,是那样的和谐,完美。我当然会想起一个古板的,上了一点年纪的大指挥,在处理他的乐谱时,总是把妇人的主题演奏的圆润光滑,缠绵悱恻。在他的心目中,女性的主题,会从一个变成十个,百个,千个。一时间,整座音乐厅,就像是一件女郎的大裙衫,艳媚迫人。意外的是,我的记忆里,他,她的那位高大的影子,此刻正坐在音乐厅的前排座位上。而她的第一发现,当然是他。于是,她把俊俏的肩膀靠在了我的身上,却一直注视着他。于是,在我们三个人的怪圈里,巴赫的音乐,演奏的似乎更加卖劲而凄楚了。
  虽然没有和上次那样走到他的身边,但是,她的心,随着莫扎特的凄楚而欢快的节奏,早已飘入忘魂乡。
  而我,忘不了那次音乐会结束的一刻,一颗亮而无当的星直悬我们的头顶,向我们预示着什么。我甚至感到有一丝恐惧袭来。离开散场的人群,我们拐进一条小巷。这时候,晚雾尽散,天蓝如日。但又 有着白天无法看到的一屡冷峻之光。路边的房屋蜷缩在明朗的晚蓝色中,给人一种极为不确定的感觉。一两声远近处的狗叫,在我听来,一如放肆的圆号演奏的荒腔走板。
  “去哪?”她问。她显然有些疲倦了我提议去见我的一个朋友。当我为他作一个形容的时候,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把刚刚要讲的话吞了回去。于是我说,“是的,是那个矮小的画家,人称拜火教教徒。”
  “琐罗亚斯德!”她兴奋地简直要喊了出来。
  她的疲倦为之一扫而空。她为我们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朋友而兴奋异常。而我,却又大吃一惊。在她繁琐的编号程序当中,高大和矮小的人们,似乎早已进入了她的程序。而她,是以她和他们的神秘的接触,作为她获取其程序之代价的。我的心上,每每为此感到一种酸楚,但我不能在她的兴奋面前反而显得沮丧。
  “他有一点怪怪的……”她说,“他的眼睛,你注意到他的眼睛了吗?“她继续说道,“他问过我,‘你是先看见我的哪一只眼睛的?”
  我吃了一惊。她又说,“我问他,‘你呢!’他说,‘我先看你的左 眼,’。”
  “他的眼睛是假的吗?”我问。她说,“……而我的眼睛是两个半球,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她说,“我自己从我的这只眼睛出发再从那只眼睛回来你说有意思吗?”
  “两个半球?”我说。
  我又说,“……哥伦布!”
  这笑话说得很严肃。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天而降。我们共同的朋友的那扇明窗大镜忽然灯火尽灭。一个黑影从那幢小楼的后门闪了出去。她说,“去酒吧。他会在那里的。”
  是的,他也许是在那里。她对男人的了解真是到位。现在,在我看来,她的瘦弱的身体里面,包容着极大的容量和能量,她总是对我所了解的东西,有更深的了解,她每一句话,都慢慢地,强有力地,对我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触痛,而我,又无言以对。我对她的着迷,渐渐变为敬畏和难堪。我甚至感到一种压力,一种压抑感。
  酒吧里当然灯火熠熠。烛光如亮丽的绿叶,闪烁着诗人的灵感。 她向前伸出她的手指。她的手指上,也燃起一朵绿火。我望着她的背 影,跟随她无声的脚步。在她刚刚落座后,许多男人的影子都扑落在 她的身上。人们推杯换盏,从她的身上鱼游而来,又鱼游而去。她, 和这无数男人的结合,形成一个伟大的实体,把我完全排除在外。我 对于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主仆的关系,而且这样的关系还在无止境地 发展下去。而后,她在与无数男友的“影交”中,撷来一瞬间的沉默。 我们避开我心目中的话题,开始谈起了小说。
  “如果你的三座小屋一旦毁于拜火教徒的大火你可怎么办!”
  “去海边……”
  “过渔夫和金鱼的生活吗?”
  “对了。”
  “……”
  “你把所有的男人都编了号了吗?”
  “当然是第一个以后了。”
  “真的?”
  “看过毕加索话的女人吗?”
  “不, 我想谈谈福克纳……”
  “昆丁和凯缔,刀子和咽喉,懂吗?”
  “你的刀子和他的咽喉!”
  “也许。”
  “你喜欢福克纳!”             
  “和我们的生活同构。”
  “圆。”
  “编码的数字。”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想看看我的反映,就像一个兽医在观测一颗移出轨迹的兽性星座。我觉得刀在我的咽喉里转动,有一种快感。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在我的怀中静静地睡去。一如睡在她自己选择的数字系列中。此间的情形,好像是城市淹没在她心目中的海里。她为我选择的居所,现在,是那个飘在空中的大气球。她,就是一个气球,飘飘在上。而崇拜她的风,在不断地撕扯这个球的皮。一阵从球体上的一朵玫瑰般的小洞里渗透进来。梦中得到的东西外卸而去。我坐在她的身边,我的周遭是风,而且仅仅是风。当我有所觉醒时,她早已不在我的身边。我必须习惯于这种缺失状态。我依靠她,想接触天,而结果是,一如被摔进谷底。我打开她送给我的那副滑翔翼。我尝试在天上飞行。这时候,她头顶彩云,兴高采烈地,将另一个9月14号,搀进了那座大树餐厅。他们对饮甚欢,倾吐忠肠。可是,她每吃下一块肉,就被肉吞噬一点精神。
  9月14号分身为十几个男人把她团团围住。他们的目的,是让她退出居所,让位给那些被人称为母亲和妻子的人。于是她和他开始争吵起来,就像10月31号把她抛弃了一样。她不知离开了多少男人;而男人,也不知有多少离开了她。
  她自娱自乐地行走在一条干旱的,龟裂的,满布荆榛的小路上。这时,我看到她已极其憔悴,徒俱人形。这女人以前以后的美呢?她或许只有下降为一个情人,一个老妪,一个白发威仪的,宛若玛丽。安东尼特那样的老玛瑙,所以她以后告诉我,“我的朋友都是女人。”
  我听后哑然。
  混吞之中,几缕懒懒的秋菊,摇曳在女人喷出的香烟的蓝色烟絮 当中,然后,烟絮透明地上升到老城的墙头,城上,女在箭上,而男 人,早已是落地之矢。
  “要我为你画一副毕加索吗!”
  她在十分遥远的地方问我。她还说,“我若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我会发现老妪的魅力,这时候,我的一个梦,像建筑。”
  在过了同样遥远的日子以后,她对我说,并且拾起了在我的膝下编织的记忆。写诗的她,是可以随意颠倒黑白日月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一切,都是现在时;而虚实真假对于诗人来说,也同样没有什么区别;比如说,她说有了神,就有了神。她说有了光,就有了光。我们的就餐,就好像进入最后的晚餐。我们的面前是一张极大的餐桌。
  而这张餐桌,据说就是耶稣就餐的餐桌。是的,耶稣当然也可以像我一样,穿一件皮夹克,手里拿着一根香烟。而犹大太胖,肩膀常常塌馅在他身旁的圣母玛丽亚,那个漂亮女孩子的身上。而她,怨慎的声音发颤地吟咏着福尔的浪漫弥撒曲。大家拍手以后,她就把关于火神琐罗亚斯德的故事再行叙述一遍。
  “于是,神主霍尔莫兹德的两大助神巴赫曼和奥尔迪拜赫什特前去采撷一根神圣的胡姆草,然后,将琐罗亚斯德的灵魂置于细长美艳的胡姆草茎内。两位大神手里捧着这根胡姆草,从第六层天。”
  她的声音愈发低沉,以至进入了空气的最深处。全场肃然。发生 了什么事情,还需要讨论什么,对话,把人们分开,切割,直到这副最后的晚餐图变形,碎裂,化成齑粉。人物和场景都模糊不清,只剩下福尔弥撒中的女声的一片与将死而没死的上帝徒然调情的幻觉之� 位。她对我说,“你不是也参加了那次聚餐吗!”    
  她又说,“犹大是为了他的主子才那末干的。而他的主子,又是 为了上帝!十字架是一个骗局……”    
  在那次晚餐会上,她结识了另一个男孩。下面,是他们的故事。
  那个男孩坐在她的膝上。他,摆弄着他手里的那个神物。他吃惊 地看着她。她们都是年轻人。他的惊异和她的矜持两两对照,十分有 趣。她蹑嚅地说了一句什么。他笑了,惊异之情飘然而去。    
  “你的包皮里包着一棵豆牙菜……”她笑得很干净。    
  他也笑了惊异之情飘然而去。    
  他抬起头,居然翻开字典。他把写给她的那段文字,铺展在一章 发暗的纸签上。她对我说,他是她唯一的一个。她相信这个数字:
  “一”。
  她还告诉我,如若引经据典,写“一”最多的诗人是雪莱。我听到后觉得很新鲜。
  “那末她们呢?”
  “那得听‘他’来叙述了。”她说。
  他被安置在福克纳的拼版游戏中。他说,我看见所有的她们了。有一个女孩叫紫莉。她把一团温情的风卷到我的面前。我们聚拢的心,被摆在抑郁的轨道上,跟随着轰鸣而去的车轮。另一个女孩叫水天,她是一个没有来源的女孩,她的形状时聚时散,用一只明朗的眼睛看人,直到你看见了她的第二只眼睛。这难道不是毕加索的感觉吗?还有一个女孩无名无姓,她的富有,一如她的贫穷,他还想继续说下去。而我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像没有手臂的鱼?”
  她说,“像,不像。”
  她继续说道,“我们有缺失,有不足,但是我们都像琐罗亚斯德那样,从体内发光。我们有用之不竭的力量。退一步说,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爱,感动而且征服这个世界,包括鱼,老鹰,和月亮。”
  现在我问她,“不日前,你还接待了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孩,难道不是吗!”
  她点点。头穿男装的女孩,有嘶哑的喉咙,有扁平的胸部,和一双野性的眼睛。老实说,“她对我来说,只是扑捉回忆之鼠的一副器戒。我看着他们跳动的喉头,就想起老鼠!!他们都处在我安排的陷井的周围,而他们当然是全然不知其险的。”
  她还说,“……在我统治的世界里,乱跑乱窜,他们跌落,失足,死去,腐烂……是他们的命运。”
  她大笑起来。其声如爽爽白骨,锃光雪亮。
  这就是她另一个侧面的故事。她的存在,就像挂在她的颈项上的一个大圆环。这是一个巨大的圈套。每一个男人的出现,都毫无例外的被她牢牢锁住。而对这一苦闷的,惨烈的,痴情的圈套,对于她的崇拜者来说,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受虐与狂喜。而我,不止一次的相象, 她,和她们,做爱,而裸体相象的情景。我甚至听到她们所有的呻吟 之声。奇怪的是,我在这样的声音中,居然也听到了她,如何称呼她的兄长,甚至父亲的。然而,她们的这种声音,还是传来我耳际的主流。我清楚,我自然而然被她们排除在外了。
  这里有回声。是她们做爱的回声。这回声,在广大的天体里弥散开来。从我的视野中渐渐消失,溟灭,在广大的天体上,她这颗星,排在宇宙中,成为并不存在的,经过编码的,最后的一个尾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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