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7日星期五

蒋经国是从独夫民贼变成世纪伟人的吗?


蒋经国是独夫民贼变成世纪伟人的吗?
——对于一种转型的理性考量

刘自立

有人现在撰文说了一个魔术—— 一个曾经的“独夫民贼,一念之差,忽忽然就转变成世纪伟人,于是一种唯个人主导论之蒋经国主义随之登台——这是一种误解和误会。此文简单一说。

一,这种变戏法的说法,也许暗指某种极权主义转型戏法之现,是完全彻底的幻觉和差错。因为,作者首先没有闹懂一个基本前提:老蒋和小蒋转变不是忽忽然心血来潮,而是基于台湾(甚至大陆时期)多少一些民主宪政改革元素;这些改革包含土改(赎买)选举媒体自由(相对毛主义大陆)加之经济振兴,十大建设(其中没有两次掠夺:”“兼顾;红黑通吃)。换言之,老蒋的反主义成功地消除了阻挡转型的极权主义因素,为小蒋后来改革铺开了道路。这是至关重要的:维持台湾的主权地位,抗衡美国的动摇政治,对峙毛岸的颠覆打击——乃至包含老蒋的文革批判和红卫兵批判,拯救中华国格和传统——而对于极权主义转型,无论是苏联还是中国,都必然有国际因素介入,否则无法实施(苏联的改革国际因素基本正面,她无资本沆瀣于之——中国负面;她已成为资本大世界一环;固然有好坏资本之别,且这个趋势正在发生变化,但是时日会将相对长远……。)

二,痛斥独夫民贼这类陈词滥调,不该出于民主人之口,却是那些制造独夫民贼之人及其本人的口头禅——是其几十年来宣传和洗脑之用词。老蒋抗日伟业,不可比之他后来的某些腐败——如果说抗日伟业完成于一个独夫民贼之手,难道不是滑稽天下?——故此,小蒋之继承父业,也绝无独夫民贼之色彩——政治上叫做威权主义统治——虽然,他四十年代到上海打苍蝇,确为丑谈;但是,民国经济究竟是谁搞烂搞垮,不言而喻。这里战争和战后的乱象为二蒋力挽之;和毛感谢皇军,利用战争,摘桃胜利,沆瀣苏,日于原满洲基地之武备和人员,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一为国家,一为权争。抗战后中国走向十分诡异;却是有案可察。因为那个时期的社,资二选并不完全清楚。苏联反面示范虽为老蒋等人识破,但是从孙文期间开始,这股反对专制(含皇权),走向极权之路(哈耶克天堂——地狱之路)尚未为人所识,所以,毛主义不但在农村势力很大;在重庆(谈判期间)也被左翼帮闲搞糟;是中国知识分子误导国人,结果很严重;也是实际和理论贫困所致——我们常常说日本,印度,土耳其,希腊等地就没有发生这个社会主义泛滥之现象,是为所致。

三,小蒋负责台湾情治系统,他KGB性质和苏联之正好相反,不可错断。苏之之顶共,极权,古拉格——小蒋之,主要是防共,灭共和反共——这是绝对相反的定性。我们说,反对共产主义是接近民主的天然路径,而绝对不是相反。老蒋二.二八和小蒋逮捕民运之阿扁,阿秀等,固然是独断之举,但是这个举措完全不同于毛主义打击性质,是可一查的。这里的区隔是,对于他们的逮捕(包含前次暗杀江南),都是专制主义反共和迫民的双向举动(如消灭台湾共产党),不可一概而论。何况台湾政治外交经济被逼迫(七十年代),也是事实。右倾镇压确实带来某种专制和恐怖。但是,这种台湾麦卡锡主义如何分析,是与整个世界如何评价麦卡锡主义有关联的——试想,如果没有麦卡锡主义对于左倾倾向的(也许是过分的)整肃,美国左倾思潮如何影响世界还不好说——这反映在法国68年运动的影响并激发资本主义本身的内部调整。

四,台湾人区隔为蓝、绿两派。绿派不会同意蒋一人之功导致民主——这是一种政治常识——因为,没有蒋容忍和(后来做大)反对派,就没有蒋的转型;而这种转型的基础还是因为老蒋在大陆地区本来就已建构的民国体制;这种体制在很大程度上驱近于自由社会:如,自治乡村,(乡绅社会);地方有限自治(山西,广西等);派系并不一统;文化自主独立(大学,报纸);资本正常运行(含外国资本侵染)……这是台湾延续这种体制的前提;也是产生反对派的基础和渊薮——世界上只有中国知识分子相信,可以有没有反对派的民主(他们号称不作反对派——他们要做什么?不太清楚——可能是要做再一个张澜和老宋?);而我们认为,任何地方的自由主义都有她的载体;蒋制就是胡适的载体。故此,夸大老蒋和小蒋对于民运人士的破害和宽容,不是正论之道;正确的民主转型必然有其内在的反对派成长和壮大;在台湾,就是蓝、绿双向发展。把这个转型和改革仅仅理解为蒋式改革独占之,是显然缺乏准确性的。

五,之所以不能说蒋介石和蒋经国是独夫民贼,是因为他们并未改变中国的道统(——含文化正统,法制正统,文化学统);也就是常常说的,亡国而未亡天下。这一点是近、现代区隔极权主义,专制主义和民主主义的要素。蒋介石缘自孙文之东-西道统坚持,完成民国传统、现代并治/制。早有人说了“民国当归之理。既然如此,有何民贼之说?这种说法,只是共产主义无言盲判而已。民国大学,报纸,人物,事业,都是中国传统的最后继承者和宝贵者。其国民性的道德维系和文化创制,并无辱没先人之过。那些没有看见或者皮相筛选者往往是文化虚无主义;只知道要打倒蒋介石——不知道拯救文化于种族正是蒋家之功德,之努力——这是惯言蒋为独夫民贼的那种真正毛主义之现在谈论儒家,谈论文革,忽略了基本面向:毛主义是要取代儒教,帝师合一,毛为人神——而老蒋全无文化代替于政客的滑稽霸道之谈;他的台湾产生的新儒家宣言(1958年)和对于土族传统,日本文化和西方价值的多元竞争给出平台,公平于待——和毛主义在大陆斩尽杀绝之作为绝对相反。

六,我们曾经为国、共两党做过一个假设——这个假设,也是马歇尔假设——因为,至少老马在一点上讲的对:如果国民党只懂得武力解决问题,他们就输定了(当然,这个判断不同于史迪威,谢韦斯,斯诺的共产主义好得狠之判断)。老马是说,如果老蒋政治、武手两手抓,也许会使得毛主义正当性很快失灵(含赎买、土改等)。当然,老蒋不懂俾斯麦;不知道如何掌控政治-议会斗争——加之毛也不会听命于真正军队国家化,遂始两年战争而落败。这个落败,让大陆上很多人认定蒋介石是独夫民贼。那么,请问,毛主义落实了他的不是独夫民贼的任何可能了吗?只有白痴才会不懂其中道理,其中事实/史实。我们说,那时的毛主义接轨世界共产主义思潮,产生苏联体制民主论的那种虚假幻象,且在欧美国家盛行所谓社会民主主义——遂使得真正的修正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纠缠不清——乃至今天的民主社会主义也和社会民主主义混淆并谈,让有没有,认不认反对党这个民主核心问题化为乌有。这是人们警惕不足,见解浅薄之处;尤其是中国知识分子。

七,美国的对华政治在抛弃台湾方面实无任何西方式理据与价值衡量;他们的唯一理据,就是所谓战略思维——这个思维带来东欧的有限主权论——带来朝鲜、越南的三八,十七线论——带来肯尼迪对于古巴的半个世纪的默认。又,在七十年代(甚至六九年开始),美国人开始突破这种所谓战略思维,近一步拉拢毛周,企图实现毫无价值可言的中美苏新战略格局论。这样,台湾专制主义就被完全抛弃了。这种美国论的做法究竟带来何种结果?就是现在他们遇到的、中美实质关系的一团乱麻。这样,蒋经国之所以民主(和戈尔巴乔夫一样)只是美国逼迫的结果。他被干出联合国后,一切台湾主权合法性逐一丧失,只是留下一副民主牌可打——民主:也是美国亡羊补牢,制定台湾关系法的最后依据和依托。小蒋被逼无奈的性状,比较他的伟大选择,来得更加迫切和实际。他不选择民主,又能如何?这是他后来和宋氏拒绝邓,廖官书的法律和主权依据。所以,不要夸大小蒋转型于无限,也不要对他以前的定位,一通乱骂,黑白各执。根本不是那样。

一句话。小蒋的台湾具备民主转型的威权主义甚至专制主义前提;是他对于历史发展契机的严格把握;这个把握,不是伟大人格带来的政治奇迹,而是大历史背景对于小台湾的磨难和拯救;这是国人(之一部分;台湾人整体)对于世界战略格局的突破和创制;仅仅依靠一个小蒋是无济于事的。 

2012年8月14日星期二

“潜规则”一说忽略了什么?


“潜规则”一说忽略了什么?


刘自立(北京)
 

  “潜规则”一词风行一时(见吴思作),似乎就是中国现实与历史的大总结,大概括;但是粗睹其文本之实,只能得出结论,中国历史也好,外国历史也罢,事情并非如此之叙,之论。这里苟简一清之。
 

  潜规则是一个制度、一个政权里面的补充规则和默认条规,不假;但是它的操作,完全来源于明规则,显法条;潜之,则是其操作下的一种小演绎,小变更,不伤大雅,不黜正历,更不会变更人们对主要历史、政权和制度的判定——换言之,如果消除对于这类正式制度的平判,仅仅绍述潜规则为唯一,不但无助于事,更可能消除和忽略对于主要制度的功过是非之评,且形成对于一切制度的否定和批判,更放过古今对比于现今制度和古代制度之判——这样,选择史料和攫取实症,就会犯下不分黑白,历史“吃人”(老鲁语),古人代过之五四式语汇与思维,且会放过(主要是放过“制度区隔”之)政治学分梳和社会学明判,变异成为对于古代无极权政治和现今有极权政治的歪曲之叙——且将历史上事件、人物,脉络、因果之主要是制度因素轻轻放下而台上一切怀疑,一切否定之潜规则说,从而形成对于制度之判的否定或者肯定之主潮要论,并使这类判断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于所谓历史和制度进行以往文革式否定,却又并不批判带来危害的制度(明规则,显法条)。于是,这类投机取巧之术法,不会得罪“制度”(主要是极权主义)和权力,又带来批判制度中潜规则之理,可谓一举两得。(且最近作者还提出对于“制度”中的贪墨不予追究说,更暴露他对于此制之仲爱或袒护)。我们说,潜规则,根本不是现今中国社会主要应该否定的东西——主要应该否定的东西,根本不是潜国则而是不民主;那些所谓潜者并不羞羞答答,而是堂而皇之,明火执仗——其要人们被自杀者,被劫掠,被和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何谈之潜?这是一种根本无规则的规则,无法制的法制,他们为何要偷偷摸摸“潜规则”呢?在此深层次面向,人们不是不该批判潜规则,而该是对明制度进行探索,反思和悉判;是该对于极权主义政治、社会层面进行定位,发掘,得出分析和结论——从而对比中国历史上专制主义之下的制度特征,文化迥异和人物不同。是的,万恶不公却又道德至上之所谓封建社会,其行葬兴亡是不是潜规则闹的,还是其专制(不是极权)制度结果,大家不说自明——这是第一点。
 

  古代社会潜规则固然可以找出千百,但是,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因为,一个关键之处是,这种古代社会之要义,不是极权而是专制;专制社会之制度是导向他生存三千年,诞生其大文明之主因——而现今区区近百年,无论是潜规则还是明规则,都无法、也不能与之并谈。其主要区隔,我们说过多次。古代社会之所以可以发生比较潜规则更加重要和核心之所在,就是这种制度的有限致衡性质;这类制度的好处虽然有潜规则剥损,但是其存在千年,生生不灭,当然有其主因;这个主因就是他的致衡制度。这当然比起西方古代共和和近代民主所差甚多,但是,他却绝对不是因为完全彻底因其潜规则作用与之,并史而行——甚而言之,这种致衡导致的最终行事/形式就是造反,招安和皇朝更迭;钱穆先生谓之解放运动;是大致衡的一种;或言孟德斯鸠之暴民致衡。这类制度在很多史家眼中笔下拾之皆是,不一而足(唯独不见作者有何绍述之)。
 

  潜规则说,其实就是植入道德层面的合法性统治和道统指向的文化规则。潜规则或分正面之,负面之。正面之,就是道德之中人们自觉遵循的那些准则。那些准则或许并不能含括于法制甚至法治之中,而是要人们德行而为,自己选择的。这就是历来中外几千年历史上人物和事件禀承的那些尺度和底线。比如国人所谓忠孝礼仪,四维纲常……。仁政核心不是制度而是内圣,就是说的这类规则之潜——这是所谓集体无意识或者个人有自觉的传统道德之深入,之根植。如果没有这样一种文化精神道统,一切制度之谓,法制之谓,都要就此泡汤。所以,无论是帝师对于皇帝的教育;体制对于人民的要求;革命和造反乃至战争对于国家和士兵-统帅的约束,都是不乏于战场与停战的。人们看见的文明战争(如,俄日旅顺之战,停战期间双方士兵喝酒停歇等……)就是这样付诸此正面潜规则的。负面之,当然更加明显。制度空隙带来的个中合法贪墨,世袭,权制等,就是这种权钱交易的例证。但是,这种负面交易始终在正统宣誓和舆情左右下不得登上台面——直至20世纪以来之人们对于马基雅维力的歪曲和纠其一点,不及其余,才导致后来俄罗斯涅恰耶夫和列宁的无原则机会主义产生——这个无道之道直接导致革命、造反和战争的残暴和暴殄天物,草菅人命——看看四十年代的“可耻的长春之战”,困死三十万众,战争底线完全逾越。这不是潜规则导致的小打小闹的机会主义,而是明目张胆地施行革命手段-目的论之残暴。故此,在此层面,革命(极权主义之)和革命(历史上传统革命之定位)完全不同。以前的潜规则,暗操作,在革命期间完全改变,登上台面,且日益嚣张无已。潜规则,一切不登台面的准道德,亚文明和相对主义,现在一扫而空,成为不达目的决不文明,决不人道,决不潜规则的革命原则和造反红旗——你说,文革期间那些光天化日之下致死人命者,他们要什么潜规则呢?
 

  潜规则既然是一种道德发轫和道德框架,那么,这个说法就该改造谓道德规则。因为道德规则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好交流于隐私的那种非公共场域的独慎和自修。之所以历来上至帝王,下至臣民,更不要说公民了,他们会一直以来禀承道德公约与私责,施行高贵和无私的那种正面潜规则呢?因为道统未灭,人伦犹在。帝王,有帝师之教育与约束(虽然尼禄等少数帝王并不领教塞内嘉等人的约束);人民,有服从帝王和老师的教导(一日为师百日恩);而造反派和革命者有毁国不毁灭天下的正统——他们之间并无意识形态的对立和迥异——替天行道就是“替天信道”;他们不会施行孔子执政而换一种天地人之结构。这是中外历史上之所以潜规则符合明建制之理据,也是个中政权(其性质)不会走样到列宁主义和涅恰耶夫主义之所在。这种道德至上的政权轮替,虽然同样形成不公,压迫和残暴,但是他们是留有余地的革命之前提,造反之背景——人们所谓自治也好,游民(山寨)也罢——人们的进退有地,穷富可塑,并不是私有绝对反对公有抑或相反的那种阶级优势论,政府绝对论和领袖独裁论可以改变——这就是帝政,君政,王政,民政等民主、僭政甚至帝制之所以没有毁灭文化之所在。国破家亡,但是天下未亡;此为至理。我们知道的这种历史,这种文明,绝对没有因为某种潜规则和暗操作而失去光明和正当。文化例证,比比皆是。因为诗歌采史之说,寅恪将历史变成了诗歌抑或相反;比如,寅恪大师就引用贞观之制之诗,说,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白居易《七德歌》;相对于他的白发宫女,黑手炭翁之责,之叹……)——就其制度建设与道德帝治做出证明。制度之说与致衡之道,双向互呈;民间传说对此也有发挥和补充——这类民间文本里唐朝之名人程咬金和尉迟公各持砍王斧和打王鞭之传说……更不要说李渊和秦王与民间力量说不清、道不明的官民互动之关系……都是这种潜规则和明建制互动于斯的例子;更不要说那些制定文化原则的道统宣誓了。这或许止于文学文本。而在政治学和社会学文本中,这类明制度,显规则,更是后来区隔于毛主义社会政治之无法相比之比——毛可以让刘、彭等人有打王鞭,砍王斧吗?是的,那时,程,尉二人也根本不是参与潜规则,而是赤膊上阵,明火执仗……——这是一种“明火执仗”之正;却根本不同于上面所谓州官放火之类……。
 

  于是,在此民间传说和百姓翼望之间,有没有明确无误的显规则和明建制呢?当然有;这是建立制度的由来即正统滥觞之处——“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武王有戒慎之鼗,犹恐不能自知。”《吕氏春秋》——“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史记》这是文化道统之批判正当性源头。这个源头导致政制产生而且发展(虽然,相对于西方持久民主致衡,这个中国致衡来得脆弱;但是他毕竟存在千年);这个渊法于民的批判正统主义导致的文化正当性,令人感慨,发人深省,也就是我们所谓光明正大,光明磊落之传统。这个传统让文化人的道德论和正面规则论(含潜规则论)大兴其道,千年不懈。我们阅览钱穆,吕思勉,吴晗等人的政治学论证,可以明治制(制度)。我们阅读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小说曲艺,可以明道德。这里制度和道德两相递补,形成结构而非解构之那么轻率妄为——所谓枉势从道还是枉道从势,就是一直以来人们判断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之始终如一之标准。
 

  关于国政之制度建设包涵以下几种致衡。一是政治致衡;二是政教致衡;三是官民致衡;四是道统正统和法制致衡;诸如此类——这一类致衡,不是潜规则,而是明建制——这类致衡,导致中国文化和(准)中国宗教之发展和延续——这类致衡,使得历史人物不单是统治体制的工具,也是文化传播的载制;这样的一来一往,虽然个中取次花丛,修道缘君,却还是正道沧桑,道德廉耻,三纲五常,并不只是蝇营狗苟之潜规则之执行者可蔽之。我们看,这类致衡之法是:有着“吴晗所谓中国封建王朝里五种限制皇权的说法。

  吴晗认为,这个限制论,大约在清明以前600年来,一直实行,行之有效。只是后六百年,就败坏了这个限制论,逐步走向无限制以后的君主制度的覆灭。

  “这难道不值得大家深思吗?

  “或者说,我们可以追究为何这个限制论失效于明、清,而有效于唐、宋以来之治,之制?

  “这些限制论大概是——1,‘议’的制度。举例。春秋战国时期,有人劝郑国执政子产,不再立乡校,以避免议论政治,莫谈国是,子产否。形成准舆论自由和准议会精神于本来就有百家争鸣传统之中国。

  2,封驳制度——‘唐代以封还皇帝诏命为对象的封驳制度渊源于两汉,酝酿于初唐,形成于唐代中后期,主要由门下省官员给事中职掌。封驳的目的在于追救缺失,防患于未然,而封还诏敕并加以驳正则是其最主要的方式。在权力高度集中的封建皇权社会,封驳制度在加强权力监督、抑制皇权膨胀等方面无疑有着积极的意义’。——吴说,汉武帝时期丞相职权之内事情,君主不可干涉。这种制度规定,君主发出命令,得经过审查。吴晗还举了例子。3,‘守法’制度。含成文法和不成文法。这里很像西方关于遵守自然法和约法的那种规定。道德和刑律起到双重作用。也就是说,如果道统和正统尽废,道德本源尽被驱赶,那么,遵守法度的根据,就可以不复存在——相反,道德成为守法遵纪的前提——对于道德以外的犯罪,就会惩治而得道,得法。这个东西,在极权和后极权道德沦丧,法纪废弛的今天,双向形成悖逆。

  4,‘抬谏’制度——即为言官制度的坚守。言官可以批龙鳞,捋虎须;君受言改过,赞为美德。这个制度中,往往有死谏者的殉难,诤臣里的坚守;也有某种王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正面范例——只是这个抬谏制度,多对所谓圣君起作用,对昏君,不起作用。何以明、清以后圣君死,昏君生——又,何以一本《文字狱》(确有其书)和清朝文化建设并举——值得一察。但是,批龙捋虎,确为美谈,不可不记。

  5,‘敬天法祖’。就是政治、宗教分立的雏形。所谓‘传圣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无臣礼’,就是典型范例。(神秀见武则天情形,即是。)”(参见吴晗《《历史的镜子》等)
 

  而余英时先生则对皇上服从祖训提出某种正面论说法。

  “……其次是自秦、汉大一统帝国建立以后,君权本身逐渐凝成一个独特的传统,因而对后世的君主多少有些拘束力。前代帝王之失固当引以为戒,但以往在治道方面有建树的君主则亦须奉以为师。故唐太宗撰‘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并说:‘汝当要求古之哲王以为师。’至于在一代之内,由于开国之君始能立法垂统,因此所谓‘祖法’对本朝的君权自然有更大的示范意义。”

  二,就是君相致衡。“最后我们更应该指出,君权的行使在事实上所遭到最大的阻力则来自传统的官僚制度(bureaucracy),我这里用‘官僚制度’一词绝无贬义,也与传统所谓相权有别。相权如仅指宰相(无论为独相或并相)所拥有的权力而言,则它既直接出于君授,自不足以成为君权之限制。

  “但宰相为‘百官之长’、‘群僚之首’,在这个意义上,他是整个官僚系统的领袖,因此当官僚制度对任意挥洒的君权发生一定程度的抗拒力时,相权往往首当其冲。在唐代三省制之下,皇帝的诏令、制敕必须经过中书门下副署。后来刘祎之得罪了武则天,则天借故下敕惩治他。祎之见敕文未经中书门下副署,遂说:‘不经凤阁(中书)鸾台(门下),何名为敕?”’这个有名的故事从表面上看似是君权侵犯了相权,但深一层看则是君权的行使干扰了官僚制度的正常运作,因而受到这个制度的反弹之力。”

  三,于是,官僚制度这一说辞,在此意义上获得正面积极意义;并不是潜规则可以摇动之。“在中国的政治传统中,君权和官僚制度的关系更是一部不断摩擦、不断调整的历史。当官僚制度的机器发展不得不符合‘君尊臣卑’的要求时,君主便要对这部机器作一次基本的调整。由于相权是处在这部机器运转的枢纽地位,因此每一次重大的调整便导致宰相制度的变更。自秦汉以下,中国宰相制度一共经历了三个基本的发展阶段,即秦汉的三公九卿制,隋唐的三省制和明清的内阁制(清代又加上军机处)。‘君尊臣’的原则正是每一阶段发展的最后动力。”(余英时《君权与相权》)

  这些论述都是潜规则作者忽略的国政要素和道德要义,不能不赘之,复之。
 

  那么,究竟什么制度和“文化”导致潜规则负面特征盛行?是一个十分简单明确的问题。这就是极权主义体制。这个体制在诸多负面废黜了千年中外老体制那种天赋人权和以人为本双向结构和株连的结构。故此,他们不是以潜规则背道历史,悖逆文明和摧残个性,而是以极为不潜在和极为嚣张的意识形态,制造和杜撰了他们自己的历史和现实。于是,在很多极权主义研讨者笔下,这类无法无天的明规则制定于光天化日之下,发展出来纳粹和文革。这当然是因为(一),他们并不认可道统中西,法统中外的那种正统和政统。他们制造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以断定宗教为人类鸦片的方式,在宣布上帝业死,以后再制造和宣布人类之死——先是所谓有产阶级之死——后是无产阶级之死(含农民之死)——人类之死(灭绝人类罪!)

  这样,(二),这些灌输意识形态者类即“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列宁语),成为这种覆灭道统的开端祖师——虽然这个历史极为短暂;且今后也绝对不会持久——但是,这个极权主义规则居然可以盛行于世而被所谓自由世界的一些蠢货所认可。

  (三),那就是无产阶级领袖沆瀣资本家制造共产党资本论。加之他们的左派和后现代主义分子给了这种废黜道统和人文的理论以一种上帝已死(加之德勒兹所谓耶稣该死和欧几里德也该死(《千高原》)之据。

  (四),这类德勒兹式的批判,怀疑,动摇了西方的传统文本——与此同时,更有中国的儒学膺品假冒孔子和王政,试图次第废除东西方千年以来的政教分梳,试致圣俗两界堕入歧途而不返。

  (五)于是,在这种背景下,人们误认为中西古今文化道德皆被潜规则引领而不得有救之。这是极权主义误判和迷导众人的几种法宝。换言之,潜规则之所以可行,就是因为他的致衡状态陷于死局。

  一如前述。如果皇帝对于凤阁(中书)鸾台(门下)无可如何;如果皇帝不可释释道为臣;如果游民有汪洋大海一样宽阔和长远的存在可能;如果道德文化常在,天地不容侵犯……试问,潜规则有多少余地可以实施之?可是,相对于毛之帝师合一,内毛外党,人们如何可以有打王鞭,砍王斧?人们何以能致衡皇帝于老师和圣、俗?这是非常明显的故事——更不要说对比于将总统放进笼子的欧美体制了——虽然,这类体制在百年以前,就被约翰.穆勒质疑为对于代议制的负面规则(见其《代议制政府》)——主要是民主缺陷的批判(含金钱选举,党派利益等)。但是,西方民主,正是因为有其现代和传统的接轨,致使原有的道德优势,宗教依赖和文化沿袭并未中断而且有所发展;多数民主,让位给对于少数的保护;权贵选举,让位于平民平等;宗教覆盖,产生了政治空间;诸如此类。故此,西方潜规则运行颇难(虽有丑闻,却也不避报纸和媒体)。所以,只有专制主义即其极端极权主义才有可能完全规避这种自由舆情和政治致衡——而这样的政治、阶级(阶级消灭)、经济特征,并不依赖潜规则运行,而是倚靠枪杆子和无法治。这是世人皆知之理,无须赘述。只是我们最后要说,对于潜规则的批判,一定要在判定了明建制或者非建制以后才可补充施行——换言之,不批判规则和制度之非,之废,来一个似乎要证明其制度之明明白白之处之好,黑暗和肮脏之由只是潜在和暗箱——那是一种是非颠倒的说法——那个明确无误的极权主义制度绝对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操作和执行的——那不是潜规则,而是明火执仗、无法无天的无规则。
 
 

2012年8月5日星期日

献给卞仲耘或题死亡赋格及续篇


记住那个日子:1966年8月5号!

――献给卞仲耘或题死亡赋格及续篇(刘自立)

   
   一,
   
   
   一个人死去
   一群人死去
   一组数字死去
   人
   人啊,千千万万,死去
   
   数字和人体
   对位?
   赋格?
   死去?
   复活?
   
   他或者轮回再世
   或者就此消失
   在消失的云彩雨滴和风暴里
   教堂的眼睛就像闪烁的彩窗
   洞射她不安的眼光
   
   那是一个出生和死亡并肩的日子
   上帝垮塌
   神也死去
   他或者轮回
   或者就此消失
   
   院子尽头那座小教堂
   拐角处雨滴蒙蒙的彩窗
   投射的影子坚硬
   如不屈的信仰
   
   我,就在这里
   受到远行的挑战
   驰骋在大乐谱中
   一缕低低的延音
   引我颟顸而行
   
   对位,在人体和历史的交织中
   留下配器中风暴大规模的涂炭
   抹去我和所有的符号
   
   人,并未握手于神
   他们脚下的大地
   和天空对位
   策兰说——那是空中监狱
   (硕大无比的空间
   不但犹太人
   而且一切民族
   可以容纳)
   
   尚有空中坟墓
   
   天地赋格曲
   
   和天地和谐
   
   不,那是天地倒转的时期
   土地的别名
   领袖的别名
   和人的别名
   上升到无以复加的最低端
   
   就像囚房转动她不育的
   乳房,奶汁和灰尘
   垢抹在孩子的脸上
   
   我,转动自身
   梦觉打开牢门
   
   我,走出天空监狱
   像萨拉芬走入花蕊
   
   我们无论行止,生死,
   走动,停滞
   轮回,消失
   叫喊,沉默
   我们等待建造地上的天堂
   而不是面对空中的
   监狱
   
   那一天——地上,终于建造了天堂
   ——教堂的眼睛就像闪烁的彩窗
   洞射她
   不安的
   眼光
   
   
   
   二,
   
   
   对位
   缺少一环
   萨拉芬加入恋爱
   对位记忆
   和爱之死
   进而,加入到巴赫
   和整个大地的恋情
   赋格曲
   玄妙笨拙
   就如笨笨的
   一手诗
   
   第三者,究竟是谁?是巴赫
   是萨拉芬
   还是大地
   
   无人知晓
   我不是第三者
   也不是第四者
   我走来
   每每听到赋格以外的声音
   左手和右手
   加上无形的第三手
   挥动着东、西方之间
   灰色的地带
   永恒的这边
   和那边?
   
   区隔
   篱笆
   铁丝网?
   
   即便是傅科摆
   她摇动的,划一而非
   对位的时间差里
   我得以小舔
   
   我愿意和她在一起
   留住瞬间
   和永恒
   
   但是,踏板
   被强烈触动了
   声如洪钟
   节奏和速度
   
   从来没有这样的效果
   像克里默德强劲有力
   而软弱无比、而纤细无比
   
   情若坚硬的石头建筑
   千年不毁
   又如清风一缕
   对位于我
   看见的
   剥蚀和
   齑粉
   
   
   
   三,
   
   
   战壕
   断臂
   脑浆
   血污
   
   他们是活体
   死体
   和记忆体的赋格——
   永远的赋格——不可分开的
   某种艺术的原则
   
   手臂
   就像雕刻,滑向另外一个空间
   年年月月
   在另外一条
   战壕里
   重遇
   
   就像G.古尔德
   确定数字感情
   和一些不感情
   
   那是手臂声响/伸向左处的一个动机
   
   即便在几次战争和协调会议中
   即便右边一直占有绝对的优势
   
   不管是塔列朗还是梅特涅
   他们才是赋格失败胜利的
   双重高手
   甚至不亚于巴赫精彩绝伦的织体
   因为富歇和塔列朗双双走出格局
   又一个局面
   霍然开朗了——
   
   那就是赋格
   在断臂之间
   行进
   再世
   谈论
   胜
   败
   
   左面是死
   右面是活
   抑或相反
   
   即便右派如画如花如真谛
   
   左面,依然是
   战斗
   革命
   正义
   
   左臂弹奏着活的拉威尔
   左手钢琴协奏曲
   右面,是火炬游行中
   那个疯子
   和历史
   对位
   
   战壕如蛇
   隐动于麦田
   
   麦田如象
   屹立于山亘
   
   左手伸向右键
   抑或相反
   就是赋格艺术
   最为精彩之处
   
   于是,有人鼓掌
   有人叫嚷——
   
   一个死去的影子
   叠加在活着的
   指挥的身体上
   战壕挂在墙后
   
   
   
   四,
   
   
   人,退如自己的视线
   彩窗
   琴键
   画布
   
   人,和人和女人和男人
   组成对位与赋格
   那是十分美好的宁静
   因为,宁静,由琴声组成
   
   当人旱化于战场或者沙漠
   当沙漠变型千万英魂附体
   我们看见就是风暴和冰雪
   冰雪,是一种十分干旱的雨水
   
   十分干旱的雨水
   就是天下大旱
   天下大旱
   就是以泪
   洗面
   
   水
   死水之赋格
   
   火
   是活火
   之赋格
   
   她们都有漩涡
   中心
   和边
   际
   
   所以,我跟在水火后面的千年历程
   看见的,都是水火赋格曲
   并不高调的声响
   那是一种
   喑哑的低音
   环绕着
   直立着
   蜷曲
   而且
   抖动
   
   赋格的绝对精神
   就是失去火也失去水的
   那种绝大绝望的对位了
   
   
   
   五,
   
   
   就像一列历史列车
   他驶过田野两边
   让东、西瞬间成立
   而明天变成昨天
   
   列车停顿的时候
   战败者和
   战胜者
   对位
   失语
   
   条约和掠夺
   组成赋格曲
   
   一个大人物像皇帝一样退位了
   其退位,是不是另外一个对位呢?
   是的。因为胜利者的花冠上
   充满了牺牲
   充满了死亡
   充满了赋格
   
   那并不是策兰所言
   一种屠杀的产物
   
   她本身就是上帝
   魔鬼和不是上帝
   不是魔鬼之间的
   并不珍稀的产物
   
   我没有定罪蝴蝶(效应)
   也没有定罪玫瑰(语言)
   我没有定罪生
   亦没有定罪死
   所以,数字列阵
   悄然成全了音乐
   
   那是西西里情歌
   和贝多芬凯旋歌
   留下的极大空间
   
   于是,蝴蝶扇扇翅膀
   对位的另外一方
   于是天诛地灭了!
   
   
   
   六,
   
   
   萨拉芬,我的偶像
   你不是修衣特,不是克里默德
   你是无声花蕊的创造者
   是牺牲和生命之间的赋格
   我于是知道
   你是花朵和
   命运之对位
   你疯癫地
   扑向
   病室外面
   一颗
   安静树
   你是她无穷静穆的祭身
   所以你趋前往爱
   为了和她一体
   为了树之间
   人之间
   刹那间
   之联合
   
   萨拉芬
   你是分裂和
   崩溃的榜样
   就像枪支
   作响
   在纷纷弹语中
   你掐算花的
   语言
   前言成谶
   规避战争和革命的啸响
   
   是为了花朵在这个革命里
   如此怒放凋零毁灭而不已!
   
   所以,萨拉芬
   你是花朵
   眼睛
   瞳仁
   细菌
   孢子
   和一切体形:
   手臂,臂湾
   航线织体之
   再度创造者
   你是上帝和你之间
   绝对伟大的赋格曲
   
   你所以疯到直接走进树的身体
   花的身体
   是因为
   树的眼睛
   花的眼睛
   看见你
   欢迎你
   
   你是相反的、人的、相反的存在
   相反的方向,相反的否定体
   ——没有人会为此感到不安
   和恐惧
   
   就像一座山
   为了一个人
   她屈膝下跪
   
   
   
   七,
   
   
   赋格
   就是左右之间
   天地之间
   人兽之间
   惠特曼和彼得拉克之间
   巴赫和疯癫派一切同仁之间
   战争暴动和秩序之间
   P.策兰和动摇派之间
   中国和俄罗斯之间
   和平与战争之间
   之一种艺术
   
   所以,我看见一个暴君
   为友人打开了
   一本托尔斯泰
   他念道:
   拿破仑为了攻不破的堡垒
   噩梦连连
   他伸出手
   他握紧拳
   
   他击打
   软绵绵
   
   这就是暴君的软弱
   这就是强大的预言
   
   赋格
   留恋
   是对峙艺术
   和谐的语言
   
   而这个语言
   所以强大
   是他的
   软弱
   和软弱所预示的
   一种爆裂的因子
   
   这个区别
   就是暴君
   他占有的
   也是软弱
   
   
   
   注:路易斯.萨拉芬(Séraphine Louis) ,1864年生。法国女画家;曾为佣人,艰苦于画,后出名。近有电影《花开花落》,演绎了她的一生。
   
   
死亡赋格(续)
   
   洛尔伽说,五点钟,即为死期
   
   我的死期是下午
   
   不到五点
   
   北京
   
   一九六六年
   
   八月
   
   五号和六号
   
   
   
   洛尔伽说,五点
   
   是一个绝期
   
   
   
   我说,早上八九点钟的
   
   太阳,才是中国的戈尔尼卡
   
   飞机和炸弹
   
   从女孩子手中抛掷
   
   炸死她们的老师
   
   八九点钟
   
   她们受到屠魁的接见
   
   "八九点钟""五点钟"
   
   载入史册
   
   
   
   火焰燃烧
   
   八月9
   
   烟囱里升起来
   
   无重的身体
   
   她,并未在大地里
   
   缓缓
   
   缓缓
   
   下降
   
   
   
   洛尔伽的孩子们
   
   拿来石灰
   
   拿来裹尸布
   
   我们的孩子
   
   没有忏悔
   
   只是凶手
   
   
   
   于是,时间变得如同画面般凝固
   
   洛尔伽死了
   
   达利,用晚间的黑色
   
   涂抹时间
   
   那是一种时空对位
   
   而我们的孩子
   
   对天地
   
   无兴趣
   
   她们是北京
   
   生命的格式破坏者
   
   她们卖掉贞操
   
   是为了政治上和屠夫媾和
   
   于是,四十年
   
   红卫兵下了崽子
   
   就像白蚁
   
   掏空了人间堤坝
   
   
   
   五点钟
   
   于是变成三点,变成四点
   
   卞仲芸
   
   她们的校长
   
   在下午三、四点钟
   
   慢慢死去
   
   而八九点钟的
   
   太阳,古往今来
   
   笑容可掬
   
   
   
   太阳,于是变成取消对位的单独神
   
   神,变成魔鬼
   
   魔鬼
   
   变成
   
   独眼兽
   
   
   
   那不是独角兽
   
   无穷的玄机
   
   
   
   蓝天提起蓝天
   
   羞于启齿
   
   于天道
   
   大地提起大地
   
   抹去血腥
   
   于地帝
   
   婴儿生来
   
   死期变活
   
   她长出翅膀
   
   是为了飞上
   
   天安门?
   
   
   
   于是,隔海也有指责
   
   洛尔伽说,达利
   
   "是一个孩子"
   
   
   
   达利听到了杀死他的情人的枪声
   
   枪声,黑入画布
   
   达利涂黑了自己
   
   为了一个悼念
   
   
   
   达利说,我是一个女人
   
   达利说----
   
   莫钠莉萨,是一个男人
   
   
   
   为我添上胡须吧
   
   
   
   但那光滑面皮上
   
   无须者,变得神采了
   
   女人,遍布屠杀者
   
   毛像的阴轨
   
   
   
   
   
   男人,今天到了广场
   
   他面北而立
   
   他满腔沉默
   
   沉默了
   
   四十年
   
   
   
   在很多数字记载的死亡中
   
   画家和听者
   
   只是数字之外
   
   一种安全的象征
   
   
   
   他们的画布和诗列
   
   跟随在798、这样的
   
   安全系数之后
   
   鬼祟于
   
   抹掉其他
   
   那些数字的
   
   顽劣游戏----
   
   756445895766
   
   不见了
   
   ......中国人的时间里
   
   也许,没有五点
   
   或者四点
   
   或者三点
   
   只有八九点钟
   
   
   
   "孩子是人类的父亲"
   
   ----屠杀者们这样认为
   
   "现在""今天"
   
   可以启用昨天的
   
   女婴
   
   来参与
   
   婴儿变成鬼的
   
   倒行逆施
   
   
   
   这是一种
   
   佛朗哥的艺术张力
   
   也是国人文化中
   
   戏噱诗歌的
   
   拙劣游戏
   
   他们不是达利
   
   更不是洛尔伽
   
   他们面对整个中国
   
   却只做一件事情
   
   抽空灵魂
   
   为了自己
   
   兼顾
   
   鬼神
   
   
   
   于是,五点钟
   
   洛尔伽宣布:诗歌死亡
   
   就像奥斯维新后
   
   诗歌
   
   大耻辱
   
   
   
   一如八九点钟
   
   毛宣布
   
   时间开始
   
   新新之约,诞生
   
   
   
   于是,女婴们成长后
   
   8月的行为艺术和
   
   尸体艺术
   
   重新面世
   
   
   
   她们跟随着四十年
   
   无画无诗的秽形
   
   吵闹着
   
   要还原
   
   新的赋格
   
   新的太阳
   
   和新人类
   
   四十年
   
   之再造
   
   
   
   唯独 ""和我们
   
   被悉数全部取消
   
   大陆上
   
   至清无鱼
   
   
   
   只是海那边
   
   达利横向竖起了十字架
   
   
   
   那时几点
   
   无人知道
   
   死者的先生
   
   跟随其后
   
   背负十字架
   
   也是半个世纪
   
   
   
   十字架横竖遍布世界
   
   达利背负其中
   
   化解了八九点钟
   
   横遭凌辱的罪
   
   
   
   即便是多马的置疑(注一)
   
   真相
   
   ----不得还原?
   
   
   
   你身上无数的钉痕
   
   难道还不能还原
   
   真相?
   
   
   
   千万人,饿鬼和遍体鳞伤者
   
   难道只是
   
   臆造?
   
   
   
   死者,在画布前
   
   流亡于此
   
   于彼
   
   
   
   圣母;抹大拉,也许是从烧死布鲁诺大火中
   
   逃来的妓女?
   
   
   
   人
   
   是神
   
   还是
   
   神是
   
   人?(注二)
   
   
   
   圣母和母亲能够坐到一起
   
   悼念世界之子悲惨之死亡吗?
   
   
   
   世间,聊无答案
   
   
   
   赋格尚未走向
   
   格利高利
   
   今天取消了
   
   十二位
   
   复调圣歌
   
   轮唱,坍塌于缺位的教堂
   
   和东方寺庙之中缺位的人伦
   
   
   
   从这里,伸出一只手
   
   从那里,也伸出另外一只手
   
   那是达利和洛尔伽
   
   齐浴之河,之海,之深渊吗?
   
   
   
   从诗歌里伸出一只
   
   手
   
   从画布上伸出另外一只
   
   手
   
   他们合拢成桥
   
   桥之走向
   
   是要上天
   
   还是入地?
   
   
   
   桥,变成中断和切割的意象
   
   
   
   他们小心翼翼地
   
   宛如聚敛财富一样
   
   把真相和意象
   
   从中国诗歌里
   
   一一排除
   
   
   
   于是,中心开始转移
   
   没有中心的腹部
   
   不受任何方向
   
   直接的
   
   打击
   
   
   
   他们胜利
   
   成功
   
   抑或
   
   有大脸面了
   
   
   
   于是,五点钟之必然
   
   变成颓势和死亡
   
   
   
   在死亡祈祷生命的另外一种时空
   
   相反的定律和无定律
   
   驱使罪人
   
   在母亲和孩子之间
   
   乱跑乱叫
   
   
   
   孩子们跑出来了
   
   从子宫和腹腔里
   
   她们怪笑着未来
   
   她们自己
   
   现在大生育
   
   
   
   将此一次次出生
   
   和一次次屠戮
   
   组成赋格
   
   组成诗歌
   
   组成画面
   
   
   
   诗----抑或根本无诗
   
   扭曲着中国
   
   之吉格舞曲
   
   节奏,和声
   
   似是而非地
   
   埋葬了巴赫
   
   
   
   我看见墓碑上
   
   有几只苍蝇
   
   戴着诗歌的
   
   小桂冠
   
   飞来飞去
   
   
   
   
   
   轮回,并未产生
   
   任何佛朗哥之死
   
   和毛泽东之死
   
   好像鬼魂
   
   不散
   
   
   
   新式戈尔尼卡
   
   正在启动
   
   
   
   我----抑或他
   
   同样听见了枪声
   
   
   
   我被罪恶钉死在画布的角落里
   
   宛如卡拉瓦乔和
   
   伦勃朗蚀刻的罪人(注三)
   
   不得
   
   伸展
   
   
   
   我,就是被大卫杀死的
   
   歌利亚吗?(注四)
   
   
   
   
   
   
   
   
   
   注一:多马巡真相。耶稣复活后多马说:"除非亲眼看见,摸到了他身上的钉痕,我才相信。"于是耶稣说:"来,摸一摸我的钉痕"。(见《约翰福音》《使徒行传》)
   
   
   
   注二:"耶稣是人还是神?"----是法国作家勒南的著名之问;此置疑亦复受到置疑;如美国学者白璧德等,对此观点保留意见。
   
   
   
   注三:伦勃朗《夜巡》因画"市民卫队"的群象图被指蓄意诬陷("当时正有一起谋杀,而凶犯就在画布上"----见彼得*格林纳威电影《夜巡》说法)----而受到起诉。伦勃朗败诉之。
   
   
   
   注四:卡拉瓦乔之画《手提歌利亚头的大卫》中,将失落的歌利亚人头画成自己的脑袋。其意也深。
注五:原题《死亡赋格》及续;现更名,纪念卞伯母遇难四十六周年。


——作者惠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