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3日星期三

告密座谈会发言


刘自立:告密座谈会发言



刘自立:从理论上说,告密这件事情本身是革命结构,革命这部机器的一部分;道理上好像解决了。但是看过章诒和先生的文章,了解她具体揭示的事实,人头,手法,还是颇感震惊。

不久看了一部电影叫作《罗伯斯庇尔和丹东》。罗伯斯庇尔他要把丹东比较温和的革命派搞掉,丹东就跟罗伯斯庇尔有一次对话,意思是他们俩要和解,但是罗伯斯庇尔不想和解;意思就是,不把丹东除掉,革命没有办法进行,最后,就把丹东推上了断头台。后来罗伯斯庇尔发现一个问题,(我没有具体去查史书,)就是说,把丹东杀死,革命就完蛋;不杀死丹东,革命也完蛋。然后演那个大断头台,把丹东的脑袋切下来了。后来富歇又把罗伯斯庇尔给杀了。当时刽子手就问,你是不是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说,我是,刽子手说,杀的就是你;要是不把你杀了,恐怖无法结束。

我说这个什么意思呢?一旦进行革命,进入这种结构以后,其中有屠杀、暴力、告密等等,都是革命非常重要的一环。因为罗伯斯庇尔是国家机器,公安委员会是政府组织。他有一班人马,可以逮捕丹东。然后,罗兰党人,丹东派,共产党派……——互相残杀。克鲁泡特金有一本法国大革命的史书,大家没注意,是三十年代民国版的。他讲了一个故事,在法国革命里就有共产党,就有共产主义,就有提倡消灭私有制的(如,早期的富歇,就是鼓吹反对私有制)。克鲁泡特金的一些观点,我仔细看了一下,他说,法国革命以后,为什么会有俄国革命,是因为人权宣言内容和实践的问题——就是经济问题,产权和私有制度(负面)问题,没有解决。这个可以讨论。经过复辟时代,法国人夏多布里昂、拿破仑等搞天主教复兴,搞复辟,搞宪政,搞拿破伦法典,也搞自由主义。这些人搞复辟时代文化复兴;这些东西起来以后,革命回归传统(希腊民主和基督教文明)。夏多布里昂有一句非常明确、非常智慧的话,我们不要极端的皇权,也不要极端的革命。比如说,法国革命通过复辟时代把暴力革命匡正过来了,就是把革命和皇权都否掉了,这个革命的机器就被解构了……罗伯斯庇尔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丹东说,革命是一部杀死自己儿女的机器。后来,这些话大家都引用;是一种革命悖论!

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呢,告密这件事情本身,是革命这个结构的一个组成部分,你一旦进行革命,要组党,要搞秘密结社,要搞暗杀,要搞武装斗争等等一系列,那么告密是革命这个机器里非常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昨天晚上我看《潜伏》看到三点。《潜伏》是什么意思呢,海外网上有一哥们儿说,《潜伏》他看懂了,《潜伏》是骂共产党的。但是,他不能点通。要是点通,共产党就该给禁了。我觉得这个网友有头脑,有一点头脑。比如说我举个例子,党派一个女的和合作,和他做假夫妻,这个事情本身就是异化,就是革命异化人性;后来有一个网友他说,做这种事,共产党比国民党厉害;就是不怕人性堕落扭曲和非人性。我还看过一些书,讲共产党不但可以做假夫妻,还可以直接做敌方大官的姨太太。曾志(陶铸的夫人)就说过这样人尽可夫的丑闻;就是说,共产党它无所不用极其,手段就是目的,包括告密。所以,刚才先生讲这个事,我觉得看到事实,还是有一个震动。先生提到这是一个大系统,大机构,是体制上的事情,遗憾这些看法不为人察!这些不是个别人行为。个别的,就说谁谁告密了,揭发了;不是,是革命体制上的事情。我很坦率的讲,我老爸是《大公报》的。我老爸主持过批判朱启平的会,主持这个会的时候,当时有一个人给我爸一个条,我爸看了这个条以后,脸色铁青,宣布散会,这条写的是什么呢,这条写的是杨刚自杀了

我说这个什么意思呢,我爸主持一个批判朱启平的会,把他定位成什么呢?后来我和我弟弟讨论这个问题。告密、批判、揭发,这里面大体上类同,但是又有些细微的差别。我觉得告密本身有很多区别;比如说,章大姐今天晚上要逃到香港了(虚拟),我知道了,我就忙不迭跑到某某人那里说,说她要逃香港了,我觉得这是告密。还有一个种,那天郑老师在饭桌上讨论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你向有关机构说,章大姐有反动思想。这种事本身,也是一种秘密,不必非得是她要之类不可。我告发章大姐,某某时间,某某地点说了反对共产党的话。这也是告密。这都是一种虚拟判断。结论就是,研究几百年革命的人,一直在想这件事,告密这件事怎么定位,他的意义是什么。我和晓青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两句话,一个就是枉道从势,一个就是枉势从道。现在共产党道、势合一,就没有历史上的枉道还是枉势的区隔——这是一个文化极权的现状。不久以前,某省中学生揭发他的老师,形成了一个关于告密的讨论。后来有编者让我写篇文章,说,你根据这个事实,写一个文章,批判,评议现在告密这个事。那个文章也提出是枉道从势,还是枉势从道。这两个东西,现在合成一股了。讲的更远一点,革命,列宁的革命或者是法国革命,作为革命机器里的一个齿轮,要达到一个目的,革命者可以无所不用极其,可以不择手段,告密就是对的,是不可或缺的。(这里面我插一句话,孔捷生说了一句话特别逗,他说,中国人老是说。说知,这个词,说得太大了,是道可道,这个道;他说,中国人一说,就说我知道,这词用的太大了。当然,孔捷生可能有点幽默。)你比方说,势和道,都是正面的,不管这个是道路也好,途径也好,手段也好,反正为了事势,成事,就要去做。所以,所做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告密,都是对的,因为我要达到正面的东西。这里面,我觉得有一个很大的前提,就是说,我要去告密的政权也好,体制也好,党也好,道、势也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很重要。

刚才在车上和徐晓讲了一个故事,关于陀斯妥耶夫斯基。因为最近又重新研究(俄国)二月革命为什么导致十月革命;辛亥革命,为什么引来毛革命。那么,二月革命和辛亥革命,它的爆发又是针对所谓宪政和改革(如,斯托雷平土地改革;又如,06年清朝预备宪政。)问题就来了。中国人讲革命使得文化绝灭,斯文扫地,(王国维死)敢将私谊哭斯人,文化神州丧一身,是宪政和革命之争。俄国,中国,一样。1906年,俄国人,知识分子出了一本书《路标》,就是讨论这个革命、还是不革命问题。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观点就凉出来了。《鬼》/《群魔》就是说的这个事情。简单说,陀斯妥耶夫斯基参加反对沙皇行为,要被枪毙了,枪都架在那儿了,后来有士兵骑一匹马跑过来,说把他留下,沙皇流放他十年(见电影《彼得堡邪魔》)。流放了十年以后,他从西伯利亚地回来,讲了一句话说,我罪有应得;紧接着,就开始写《鬼》,就是这个群魔,革命者,告密者。

他为什么要写这个《鬼》啊,他就是他觉得搞革命的这帮人,没有好人,是魔鬼附体。这些人互相告密,互相欺骗,互相杀戮,包括男女问题,也涉入其间(陀氏小说一个角色(斯塔夫罗金);他有忏悔。因为他强奸过一个十一岁女孩。他为了惩罚自己,就和一个叫列别雅德金娜、一个女的结婚,她是一个瘸子;他这样做来惩罚自己)。陀氏的意思,第一,我罪有应得,我不该参加革命(又要参加爆炸行为!!!),我反对革命。第二,他反对专制。第三,就是我们说的,专制变成十月革命,变成极权。

刘自立:我插一句,我觉得里面还是有矛盾的,针对二战和西方战略。最近有个电影讲德国红色旅。德国红色旅当时对右派的普世价值有反思。当时有一个反思就是,拥护/反对伊朗巴列维国王访问西德。反对派的人,就拿着大棍子,把支持巴列维的给打了。然后,骑着高头大马的西德警察,一吹哨,(这帮警察比打人的还厉害),呼一下,全上去,把这两派都给打了;那么,这个镜头过去以后,就有一个哥们,光着膀子喊:越南!德累斯顿!耶酥!”——就是说,你盟军轰炸德累斯顿不对;站在罗斯福,邱吉尔立场上,无疑是对的;反对希特勒,是对的。但是你轰炸炸死德国平民,就不对了。紧接着,又一本书出来,叫《柏林女人》,意思是讲柏林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教师,被俄国军人强奸;而后与俄国军官勾结,保护德国平民。这个小说就是反对斯大林打击德国。因为结论非常简单:斯大林=希特勒;就是罗斯福关于二战以后是不是美苏共治的问题;认可新边疆,(艾森豪维尔)不支持匈牙利事件,等等。

刘自立:有一个性质上的转变,性质的转变就在极权主义概念出来以后。西方基督教、中国所谓封建时期,都有告密,但是和49年以后的告密,程度、本性和前提都不一样。

中国说某人不忠不义,如何如何,大逆不道,就是枉道从势的说法。极权主义以后,就是人人反对人人,道、势合一。就是人人反对人人,又回到个人的、自由的、灵魂的解脱问题和制度关系上。在西方和东方历史时期,这个灵魂解脱和制度有关系,也无关系,因为制度有缝隙。极权主义以后,就没有缝隙。比如说49年以后,57年以后,为什么(知识分子)统统完蛋?金岳霖、吴晗,田汉,老舍等等这一干人马统统完蛋?你去数吧!反过来,说,这些年,大家都是有灵魂的,有良心的,有信仰的,守着道德底线的,有没有这个事情!

最近研究反对专制导致极权课题。就是说,反对专制:或者导致民主自由;或者导致极权。二月革命为什么会走到十月革命,辛亥革命为什么会走到毛革命,为什么二月革命和辛亥革命以前,王国维也好、陈寅恪也好,别尔加嘉夫也好,都要反对革命,这里面就是一句话,你要玩革命游戏,就会玩成一个反体制,反人性,人人反对人人,人人都没有人格,人人都枉道从势的局面。


刘自立:还是回到体制问题。我再说两句。刚才讲到了制度和人的问题,我觉得有几个层面。知识分子的问题,我觉得大家都比较清楚了,实际上就是枉道从势,他们依附于毛。当时我和黄肖路(黄万里的女儿)谈过。我说,你爸问毛的这个问题,什么民主周期率,我说,你爸不是青年学生呀,他参加过辛亥革命,问毛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我不理解。所以知识分子本身对待革命和革命者,有问题……

普通人,作为一个个性,作为一种人性——俄国很多小说,中国传统文化里,都讲人性——问题是,这个人性迈过49年这个槛以后,为什么会异化了?上至最高级的知识分子章、罗,郭沫若,柳亚子,这些大人物,都异化——指向毛派意识——人性发生了什么问题——其实是制度变化,导致人性变化。

日本明治唯新,也发生了一些人性上的变化,就是由制度良性化转变人性:民主和侵略;等等。

所以历史上的人性变化,和49年以后,和十月革命以后的人性变化,完全不一样了。所以,我还是重复我的话,就是49年以后,人性本身,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一个严重的疑问。

刘自立:我觉得马克思有一句话,人民的思想是统治阶级的思想。所以,这里面有一个基本的估计,就是说,在这个制度不变的情况下,(我不是要把告密者个人行为推到这个制度上去),人性能讲到什么份儿上,灵魂能讲到什么份儿上,道德能讲到什么份儿上,这个要做一个深入的分析。

另一方面,也有章大姐这种,以自己的灵魂,以自己的信仰,来昭告世界,昭告世人,来做这种抗争的。是值得肯定的。人性的恶、人性的坏、人性的堕落,基本面向,还是这个制度造成的。我们这些人只是一小撮。所以,要看整个人民的意识究竟如何?如何估计?是不是独立和自由了——在柏林墙里面也可以自由?——这是一个问题。还望研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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