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9日星期一

商榷哈维尔

神秘主义的是非
——商榷哈维尔

刘自立

作者按——
哈维尔去世了。一个反对极权主义战士离开了世界。他站在什么样子的哲学和实践位置上估价和改变世界,人们会一直谈论下去。但是,关于哈维尔和他的老师怕托什卡的观点,他们提出的东欧价值论,却在世界上并未发生预期的定位和影响;他们的存在主义思维,也并不能取代欧洲(相对与他们的东欧价值论)传统的政治哲学。就像俄罗斯人,无法在政治路径上探索有效道路一样,苏联的垮台,多半源于它与美国竞争之败——而东欧苏联卫星国的垮台,却一定因为苏联的解体。这是哈维尔没有充分估计的哲学和实际状况——“无论如何,我们对极权政权如此轻易崩溃感到惊讶。我们异议人士对此同西方的记者以及政治学专家一样感到不可思议。我们也一样,无法预测事态的发展,对事变的后果不知所措。我们过去所追求的是要成为一个自由人,说真话,为国家的实际状况作证,我们并没有想到接管政权。”(《难以预知的历史―瓦茨拉夫.·哈维尔》/杨眉译)

可巧的是,哈维尔《77宪章》和其异议团体顶替权力真空的准备(他谓之曰不可测因素……),却在改变中,实现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民主复国;或言,哈维尔的存在主义选择,成为他人性论和反抗论通向民主自由的翘板,从而通向欧美价值论和普遍政治论。这倒是一个神秘主义的辨正。

我们提供以下文字,对此课题施行讨论,也籍此纪念哈维尔这位存在主义大师。(相关文字,可参见鄙作《怕托什卡们的思想和行为》)


学习哈维尔关于历史神秘主义见解(《难于预知的历史》瓦克拉夫˙哈维尔),有些不同看法,提此一榷。哈维尔说,他不知道捷克极权政府何以一时倒台于某一历史时期,乃是人们无法预知之力量左右。他劝人们要谦卑对待历史。而作为一个异议人士,他的自由意志本身并不和历史结果发生直接关系。反对政府和接受政府(职务),都在额外考量之内。一切都是偶然性起作用。

第二,他说,不像历史终结论者所云,历史意志本身开始停止运行,一切都告完结——就是福山潜在模拟黑格尔绝对精神普鲁士终点论——哈维尔说,就像人们不能预知捷克东欧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史以后发生的神秘性和偶然性,大家也不必强求而知,对此一事态发展,同样要怀抱谦卑的态度。

第三,哈维尔自由主义和自由意志说,是在一个历史层面上规定不可知论的;这是我们基本上不太认同的看法。历史规律论者被老哈归入共产主义者和独裁者,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不可知论哲学层面,往往并不诉诸那些前提可以存在,逻辑可以推导和事实可以分析之范畴——比如,极权主义。极权主义分析(包括其前景预知),在很多政治哲学家的著作里屡屡提及,此不赘引。也就是说,不可知论,在某些领域可以存在,因为其前提的不可确定性(如,上帝,就是前提无从论起论)。

谦卑说,如,梅特林克的“谦卑者之财富”,就是从星空律令那个层面来教导人类对于上帝要心怀恭敬。但是,哈维尔面临的政治层面,却完全不是宗教范畴。他面临的捷克极权主义,本身就是世俗领域。对待这个领域,无论他是不是掌权抑或垮台,其“规律”性本质和特征对于分析学者们一目了然;哈耶克和奥维尔之所以可以预知,还原和批判动物庄园,就是因为他们确信,在这个并无不可知论的政治范畴和政治现实里,一切都是极其简单,蠢笨和残暴的——他并无任何神秘主义可言。

所以,从历史人文和宗教层面看,极权主义统治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浅薄草昧和无耻的非美学建构。他的强大暴力和刚性结构,也并不是什么不可知论。他从存在的第一天起,就因其丑陋而自然被人类否定。这个毫无神秘主义可言的事物,同样包含他的灭绝和垮台之因素。没有人会认为他的垮台比起罗马帝国消亡和中国皇朝覆灭,有更多的细节,神秘和天意。人类只须敲碎共产主义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为简单荒诞和虚弱的东西的本质,他的覆亡也就指日可待。

至于说,捷克极权政府完蛋之神秘主义,我认为根本也不存在。就像哈维尔自己说的,那是苏联和整个东欧阵营垮台的必然逻辑。其中,唯一尚存,可以争执的苏联覆灭论之原因,人们还在争论着,各自不同。但是,这个不同,只是因为他们在纠缠苏联之外如美国作用与之的细节;并无苏联本身神秘主义可言。俄罗斯巡神派神秘主义的基督立国论,从来停留在神秘主义——但是,用神秘主义切入斯大林统治,就是无稽之谈。换言之,任何外力作用与之的争执固然可以存在,但是,苏联模式本身的不可持久,却是问题根本。所以,也许人们不能知道苏联崩溃的细节,但是一个明确的历史对比和逻辑把握,是明明存在的,那就是苏联抑或捷克抑或整个社会主义都是简陋和虚弱的存在。预知其完蛋,不是违背谦卑,而是证实现实。

我们本言,当然要关注中国问题。中国模式现在大红大紫,好像也处于普世价值之外一个神秘得不得了之地位。欧美一些浅薄之辈,正在预言中国要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霸主。G2结构,正在被中国媒体乐滋滋用来粉饰盛世。这些,好像陷入了不可知论之中——相对于普世价值之弱势地位——奥巴马更是心仪与之,不置一词于此模式,他希望此体制日益强大繁荣。所以,哈维尔所言之不可知论,现在又来扰乱视听了。中国模式论,究为何物?人们一时间惶惑不已。其实,这个课题同样不是上帝解读之非前提确定论,那样的一种逻辑外局面,推导外范畴,可以等同之。我们说,中国模式本身,绝对不是哈维尔说的,比起前捷克政权要好一些的什么东西。他的难点就是,中国结构和世界贸易结构的同构和纠缠。

换言之,中国与美国,欧洲等现实经济结构,经济秩序的建立,其实作用于他们双方平行的政治关系。中国模式对于自身的生态环境的破坏和人权涂炭,好像正在提供一种世界性市场关系。其实,这个关系本身,却最终会因为欧美资本与之沆瀣一气而导致双向崩盘和改变。美国人可以一味支持这个最终不可持续的经济,但是,其不可持续,就是不可持续。也许,他最终会在超过美国实力以后发生转折,抑或,在此之前。所以,回到预言力量的深层内涵上,世界力量互相较逐之未来中美实际课题,必然包容中国模式之前途和并无前途;这是自不待言的。这同样不是不可预知的。只是需要坚持普世价值的政治反对力量,找到作用与之的着力点而不是简单说出真理,可以达成之目标;这是我们不同于哈维尔的关键。

因为,哈维尔之所以不知道今天和明天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他异议人士身份和自由主义总统之转换,其实一言道破,是他没有研讨苏联人对于捷克波匈命运决定论之简单格局和历史。俄罗斯和德法英作用东欧人历史惯性,并不完全是近代历史的事实,而是包含苏联在内的现代史事实。捷克之改观,主导力量,不是哈维尔和异议人士,而是苏联模式自动垮台——这和(也许)中国模式势必有一天亦会“自动”垮台一样,乃是历史捉弄之结果;固然有人为意志和民主心理作用之,但是,这个东西的不可持续性,才是关键。那时,美国人就会像抛弃蒋介石一样抛弃之。这个预言本身,不是决定论,却是一种必然出现的结局。总之,制造神秘主义,并不是分析问题的好的态度。虽然,从哲学范畴讲,自由主义,就是不可知论,但是却不在这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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